作者自述:
當下,在野青年藝術家的生存窘境是不言而喻的。一方面,體制內的美術展評體系受制于官方的意志。在技法上,匠氣十足的寫實性繪畫和生搬硬套的寫意性繪畫大行其道。在形式上,則大多是些令人作嘔的主旋律創作,及平庸唯美的構成性繪畫。在這種官僚美術體系內,藝術家成了交際花,社交能力要遠遠大于其藝術成就。派系關系,裙帶關系,其錯綜復雜的程度絲毫不亞于官場的政治斗爭。另一方面,“處江湖之遠”的民間藝術機構日漸壯大,完善。但是這些商業性機構對于藝術家的獨立人格和創作自由所產生的決定性影響是顯而易見的,從題材上的統一化,流行化到技巧上過分迷戀于平滑精致的表面。無不折射出某些畫廊和畫家對于市場的迎合與妥協。有鑒于此,對于那些真正擁有獨立人格和自由精神的,在藝術上有著個人野心的藝術家而言,如何在極右和極左的路線上,找到屬于自己的家園之路?這可以說是個“生存還是毀滅”的問題。
這些年來我一直熱衷于在畫布上探討一個關于繪畫語言的根源性問題:筆觸。這是一個先于點面線的存在,是畫家個性與情緒的最初和最直接的體現。最終我發現了這種類似于行動繪畫的滴灑技法,它同時也體現著作者某種秘密的野心:從最本質的方面切入去探尋新的道路,它將意味著一種全新的視覺體驗。現在,它在我的畫面上就是一片迷茫而耀眼的光,從某種意義上說,它也終結了我在黑暗中的一段時期的探索。
我的創作就題材角度而言,一方面是向內的,面對自我,找到心靈中那些黑暗的領域,賦予它一束神性的光芒,照耀并且呈現。這是我近期在畫布上反復討論的話題。在強調精神自足性的同時也展示其與客體世界的互動特質。心靈遠非一面反映存在的鏡子,它是另一個世界,封閉、排他且自戀。這反映在我的畫面就是那種充滿著浪漫情緒的孤獨與激情,充滿著存在主義式的無助與焦慮。例如《在每個人的內心》,它所表現的是存在于每個人的內心深處的魔鬼和天使。那段摘自《圣經·約伯記》的文字很好的表明了我的態度:上帝和撒旦之間存在某種游戲契約,而人類則是它們的賭注。《三氯化鐵的心》側重于表現那些被腐蝕的、不安分的心靈所共有的欲望與掙扎。
另一方是面向外的,對于這個客體世界的表現,我在紙上通過組畫的形式來表達我對現實問題的關注:環境、經濟、政治、社會、人文、科技等等。《歡樂頌》創作于我父親病危及至去世期間,在那段艱難的時期,我常常在思考生與死的問題。在這組作品我想要闡述的就是所謂的酒神精神,一種生的狂喜之情。世事無常,對于生命,我想:無論它高貴或卑微,強悍或柔弱都值得我們每個人去尊重和熱愛,沒有哪一種死亡事件值得慶祝。在這些丙烯作品中我通常采用以平行,相悖乃至于荒誕的畫面并置所產生的戲劇化效果來突出主題,以具體形像來體現抽象精神。我喜歡挖掘現實片斷中所共有的某種詩性意味并且把它描述出來。對某些人而言,它也許太不通俗,太晦澀。然而,晦澀對藝術而言并不意味著混亂與災難,如果語言能說明問題的話,那么其他的藝術形式也就不復存在了。事實上,藝術就是為了表述我們內心那些無法言喻而又充滿靈性的感動,其實在本質上也就是詩。在此,隨信附上我的一些文字上的涂鴉之作,我想它能從另一個側面來闡述我的繪畫。我熱愛這些偉大的名字:保羅·策蘭、曼德里施塔姆、博爾赫斯、馬丁·希尼,李白杜甫等等,是他們幫助我學會如何從更深層面上去認識和表現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