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小蓓的記實性小說《無奈》之十六、野雞店店長—花兒
[2009-8-11 8:20:21]
十六、野雞店店長—花兒
1
號子里來了個野雞店店長,這是皇后巴蘿給她的職稱。其實她有個好聽的名字,叫花兒。刑事拘留十五天。這可樂壞了這些好惡作劇的粉妹。不斷地拿她尋開心。
花兒長得圓潤豐滿,二十七歲,一看就知是那種生殖力極高的品種。粗黑的眉毛被扯得只剩一彎細細的線蟲子,身上穿著件纏著腰身的透紗連衣裙。她表情豐富,臉上常掛著笑。任隨粉妹們如何戲弄她,她都回報以職業的微笑。
剛進來的第一天,皇后巴蘿要看她的奶子,她回避著說:
“你不也有嗎,我的又不特別。”
“我就要看被很多男人摸過的奶子是什么樣的。”
皇后巴蘿說著就開始動手去扯花兒的上衣。花兒扭動著她的腰枝,嬉笑著倒在地臺子上。這時,只見皇后巴蘿一個翻滾離開了她,同時一腳踢在了花兒的身上,用手捂住了鼻子,大叫起來:
“啊,好臭的婊子。離我遠點。”
果然,一股濃烈的爛魚腥味噴得滿號子都是。
于是,大家監督并規定她,每天兩次開風門時,必洗下身,每日必換內褲,晚間內褲里必墊紙,每次小便后必換紙。另皇后巴蘿又加兩條:不準在馬桶上坐著大便,必在風門開的那十來分鐘里上毛坑里去解決。不準在地臺子上隨處亂坐,特別是“上邊”(指正對電視機的那邊)。
花兒都一一應著。當為著看一個電視里吸引了她的節目時,不留神坐在了“上邊”。立即會有五、六條腿踢在她身上。
如此苦不堪言,我就勸她,能早點出去就別讓自己非坐夠這十五天時間不可。因為她只要交了罰款就不需要坐牢的。
這樣花兒就給我說起她的“生意”來。
2
花兒用自己的手,在公路邊上蓋了一幢三層的小樓。一樓的大廳門前擺個小南貨鋪子,廳里有幾個固定的小姐常年坐著,沒客時就都玩麻將。都是附近村里農家的女孩。她特別強調她們都是自己尋上門來的。她本人則站在公路邊上去招攬客人。她說,特別是那些長途汽車司機們,一招就來了。
大廳的兩則各有一間臥房,二樓上有四個房間。這共六個房間里放有十張床。她長嘆一口氣說:
“唉,從沒有住滿過。當初太樂觀了。”
皇后巴蘿伸長了耳朵在那兒聽,這時她冷不丁地插進來問:
“那生意好的時候是什么樣的?”
說到生意好的時候,花兒滿臉的興奮:
“唔,唔——,生意好時,一個小姐一天要接待二十幾個客人。門廳里坐滿了人,我給每個人發一張號,免得亂了先后,鬧出事來。”
這時皇后巴蘿索性移了過來,與她對聊開來:
“小姐不夠,你老板不上嗎?”
花兒縮了縮脖子,一臉討好的涎笑。說:
“不,不,我得收錢,給小姐們計數。不然就亂了套了。”
“那多少錢一個呀?”
“高時七十、八十元錢一次,低時三十、四十元錢也是一次。”
“哇呀,那么便宜阿?要我起碼也得三百元錢一次。”
“哪能與你比呀。我們那是薄利多銷。路邊的野店,就只有這個級別。”
“嗨,我在外面要混不下去了,就到你那兒去討口飯吃。我給你裝修一下,把檔次提高一些,最起碼也得收一百元一個。你看怎么樣?”
花兒鬧不懂,皇后巴蘿是認真的,還是又在戲弄她。就說:
“那當然好啰,有你這么漂亮的美女,在那兒坐陣,那生意就不得兒子。”
“哈哈哈……”
花兒那張久經沙場的嘴,把皇后巴蘿說的在地臺子上笑的打滾。滿號子的人都很開心。笑完,皇后巴蘿又坐起來,繼續問:
“你是說一次收七十元,不是一個人收七十元。那怎么就是一次?算時間?”
又是一陣轟笑,這回是笑皇后巴蘿。花兒也笑。皇后巴蘿自己也覺著問得傻,就又說了:
“嗨呀,我也傻B,射完就是一次唄。但他要是老不射,那小姐才收這三、四十元錢,不就更劃不來了嗎?”
“哪能讓他老不射呀,就是為了安全起見,也不能讓他沒個完。從關房門開始,十分鐘,我就得去敲門催了。一來好騰出小姐接客,二來時間長了怕遇公路巡警。”
“安警那邊你得搞定啊。別舍不得錢。”
“管我們這片的安警都打點好了,不會為難我們的。就怕那些其它片的巡邏隊突然襲擊,連本片的安警也不知道,知道了會通知我們的。唉,今年內都被搞走了4000多元錢。但也好,交錢后,我們的生意照樣做,沒有停過工。”
“那你這次為何不交了錢了事,要來坐十幾天牢呢?”
“這次他們也要的太多了,要交2000元錢呢。”
“那還多呀?”
“你不知道。淡季里這就是一個月的收成呢。”
“你和小姐怎么結算呀?”
“嗨,這可是我國統一的,三七開。我給她們提供吃、住。”
聽到這兒我總改不了醫生的職業性毛病,就問了:
“小姐們做不做定期婦科檢查?這性病傳染起來可怎么辦?”
不等花兒答我,皇后巴蘿一臉的不屑,說:
“你以為這是國營的野雞店呀?還會有社會福利保障什么的。你個傻佬。”
惹得囚們翻江倒海地笑。笑畢,花兒也說:
“我還是給她們提供了洗漱用的盆、牙膏、肥皂等東西。也算有點福利。”
那叨嘮的老太婆冷不丁地插入話來:
“女人哪!一生就只成為一個性工具。這樣的女人有多少?占整個女人百分比的半數以上吧?沒有人能統計得了。但如果你是一個有心人,你只需觀察一下周圍,那每日里,只為滿足肉體官能享樂的人比比諧是。看,那個描眉涂紅的,那個扭動腰肢招搖過市的,那些高跟鞋扭傷了腳筋,仍穿著三寸高細跟鞋的……女人。”
在說這些話的時候,她就如站在大街上的護欄邊,用手指著過往的行人。
“她們的眼睛睜開著就在尋找一個性器,以便能在兩腿之間長久地含著那根有骨頭的東西,然后再閉著眼睛去享樂它。”
皇后巴蘿聽了氣不打一處來,厲聲說:“享樂不對嗎?滿足官能的渴求不對嗎?你這死婆子、瘋婆子。你老沒水了,當然不想那根東西喲。”
叨嘮婆不羞不惱地說:“沒錯,僅僅為此度過一生,且能得到滿足,卻又不傷及他人。這樣度過一生,也算是另一種完美。”
粉妹們一陣嘲笑聲:“瘋叨嘮婆子。”
有花兒的這些天,號子里笑聲多了許多。
3
花兒說,她十二歲時就死了父母,那時父母的年歲都已經是六十多歲的人了。母親都五十幾歲了還生了她。
她們家里的人都是繁殖力很高的種,她母親在她出生前已有了十四個兒女,她是第十五個。到目前活著的有十二個,她就是第十二了。前面有五個哥哥、姐姐的孩子都比她大,這些孩子又生了孩子,都有她那么高了,要叫這二十七歲的她為婆婆。
她說,兄弟姐妹雖多,但由于窮,都各自為陣,相互沒有什么來往。在她十八歲時由她一個姐姐做主,嫁給了一個從小就有癲癇病的男人。那時她正和這姐姐的兒子,大她三歲的平兒相戀著。
婚前她丈夫家是把一切都瞞著的,婚后沒兩天他丈夫就倒在地上,手腳抽搐、嘴臉歪斜、兩眼上翻。過后她發現每周他都得來這么兩次。
她說,那時候年輕,不懂事。婆婆對她很好,又哄著她說,這病哪,只要有了錢,就可以到大醫院去治好的。
于是,她就一門心思想著,要治好她丈夫的病。拼了命地掙錢。開始是將家里的農田種得年年豐收,可發現還不夠養家的。于是就在農閑時,每天一大早到水果批發市場上去批些水果挑著,滿世界去賣,走街串巷地叫。
這樣辛苦幾年下來,也掙到了幾萬元錢。于是就帶著丈夫來到這地區最大的醫院治病了。住了十多天的醫院,在醫院里他丈夫還是要口臉歪邪、手腳抽搐、兩眼上翻。這時醫生才告訴她,這病一般醫院根本治不斷根。國的陸地也不知有無能夠徹底根治他病的地方。就這樣已花去了她的血汗錢一萬多元。
那以后她死了要治好她丈夫病的心思。這時她發現自己已懷孕了。于是,她籌劃著將余下來的錢,建一幢房子。
她到河里挑沙,她挖泥自己做磚瓦,她到山上采石灰石,用板車拉回家,她大著肚子建窯自己燒制磚瓦和石灰-------。就只有木材她得花錢買。 等到這些材料備齊了,她的孩子也生下來了。
坐完月子后,她請了幾個師傅,就開始建房了。一年里,一幢400平方米的三層樓的房子建起來了。
這個累垮了的女人,坐在新房子里傷傷心心地大哭了一場。一個女人無助的孤獨,生的無耐和活的累,由她那吶喊般的哭聲瀉出,給這房子賦予了人間的意義。
從那天起,花兒熄滅了她靈魂頭頂上的那盞燈,讓它去黑暗中飄浮。
4
日子在繼續。
這以后,她和暗戀她的平兒相好了。
平兒改口,不再叫她姨媽而叫她為花花。
這些她丈夫都知道。但不說什么。
丈夫隨她搬離了婆婆家,獨立門戶了。她一個人現在又要照看孩子,還要照顧常常發病的丈夫,地里的責任田也不能荒了。平兒時常來幫她,這讓她幸福了許多。
累夠了的她,最后就選擇了現在的這門營生。違法但輕松。
到第七天時,丈夫來獄中看她了,對她說,家里生意好的很,問她是否交了罰款回去照顧生意?
她回到號子里扳著指頭掐算起來:
“一天來三十、四十個客人,每個客人收入平均四十元,與小姐三七一開,最多能進400元左右,十天就是4000元左右。我不在生意照做,我在這兒再呆八天,就又可省了二千元,加起來就是六千元。哈,我還是不交這罰款了,七天都過了,再過八天也沒什么。”
“哈,這瘋婆子,想錢都想瘋了。把坐牢當掙錢來著。你不怕你老公犯病倒地上死了?”
皇后巴蘿看花兒那副喜滋滋的模樣,氣不打一處來。別人都想瘋了要出這牢房,她倒好,坐牢坐的喜洋洋。花兒還在她歡樂的心情里坐著,沒體會到粉妹們遙遙無期的囚閉日子,使她們畸形地恨著自由的人。只聽花兒說:
“你們說怪不怪,我這老公,自打做上這買賣后,病犯的次數就少了。我倒巴不得他死了,我就省心啦——。”
皇后巴蘿和阿紅她們幾個,上去就是幾腳,踢得花兒抱頭鼠竄。皇后巴蘿嘴里還說著:
“怪,怪,那當然怪了,每天有那么多婊子供著他,他還犯個屁病啦。想你老公死啊,那還不容易,雙雙,教教她!”
雙雙立即起來卡住花兒的脖子說:
“就這樣,就這樣,你的丈夫就死了。你就可以像我一樣天天都坐牢了,直到死。天天喜洋洋。”
花兒的臉都要青了,她們才停下手。從此,花兒再不敢露出半點笑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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