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克:女性畫家的非性別傾向
[2009-12-23 8:14:18]
沙克:女性畫家的非性別傾向
要義或提示]:非女性意識,是對性別的超越,非性別意識,是對女性的超越,這不僅是身份平等,更是藝術平等的愿望與訴求。女性畫家的非性別傾向,已經或將會得到更多女性畫家的認同,增添她們繪畫藝術的原生分量和質量。 就當代女性繪畫的性別表征而言,可將其自然分為兩類,一類通過畫面形象或意識,聚焦女性的社會現實處境和心理活動狀態,彰顯女性性別的畫面符號;一類無意于強調女性主義觀點,模糊性別界限或反位進行創作,傾向于非性別描述,無所謂女性特點,唯求生命共性的獨到表達。
當代女性繪畫的基本風格、語匯及其所共有的性別特性,可以相對容易地予以鑒賞和評判。然而,研究者的眼光時常專注于女性性別,要么強調女性特色,要么強調反叛女性特色,似乎要以此來突出女性畫家的附加數值。事實上,從藝術感知能力來說,女性畫家往往敏慧于男性畫家,從把握藝術本質來說,她們切入畫面的過程往往顯得更容易。從來都有一些強調自身性別表征的女性畫家,在繪畫藝術的海洋里踏浪弄潮,比如70后和80后女畫家中,陳可、郭燕、藝洋、伊慧等人的油畫作品,她們通過女性的人、事、物及其情緒聯系,像“男人描畫女人”那樣沉醉其中,破合著性感或感性的藝術畫面,把女性特色表現為不同的極致,漸漸為畫壇所關注、矚目。
我們可以撇開先入為主的就性別論述女性繪畫的俗套,從網絡上方便地隨機地觀察一下當代女性畫家,遴選其中的葉南、夏俊娜、申玲、巴荒、喻紅為例,就會發現不少的強調她們女性身份、女性特色的通論,我觀看、分析她們的作品后,以為她們都具有與那些通論相反的氣質:非女性意識。葉南是一位震撼穿透的夸張者,夏俊娜是色彩絢爛的表現者,申玲是熱烈展示女性身份形象的世俗者,巴荒是幽暗冷凝的屬靈者,喻紅是思考語境下的現實者,她們具有和男性畫家一樣的思考表現能力,即使是夏俊娜和申玲表現了女性題材,也只是“畫家”的主觀的人性的表現,不等于她們在客觀強調自己的女性事實和藝術格調。
葉南認為:人們通常會有一個心理定式,感覺小女生應該是柔美的,但是我覺得真正探究人的心理,女性有更堅毅的一面。女人要承擔母性的社會責任,女性用更為頑強的性格完成繁衍的社會責任,女性的堅毅不光是外表能夠看到的,更多是深藏在外表下的內力,女性有很多優點,我只不過是把女性的優點放在畫面上,這可能與大眾看到的女性的表面形象有出入。另外一點,我從來都沒強調自己是不是女性,因為畫家在作品中更多的是要表現一種“人性”……以及人類復雜的情感,我對這些東西更感興趣。
我贊同葉南的觀點。如果只強調藝術素質和藝術本身,女性畫家采取非女性意識是明智選擇,而機巧的女性主義或反女性主義或許是一種誤導。可以說女性本身就是藝術,但不可以把女性畫家的作品一概認定為女性特質與水準的藝術。如果我們不標注作品的作者,誰能認定葉南、巴荒、喻紅的作品是女性作品,或者認定男性畫家就不能表現夏俊娜和申玲的題材。
據媒體日前報道,曹清、廖海瑛、楊青、毛進、陳小丹等5個60年代的女畫家,在南京舉辦了“就在此岸”當代藝術展,她們希望觀眾忽略“女性”二字。這些畫家具有從生理到心理的一種“痛感”,對女性身份概念的反感和疑慮。曹清表示,對藝術創作而言,只有創作者的不同,沒有性別的差異。她們以自己對藝術的獨特觸覺和體驗進行藝術創作,模糊性別在藝術創作中的差異。
這個畫展說明一些女性畫家在抵制性別屬性,突出藝術屬性。
把目光從畫界焦點的明星身上移開,從網絡上瀏覽錢秀華、趙芳及簡策三位青年女畫家,她們分別屬于60后、70后、80后,是當代繪畫的中間和后繼力量所在。我驚訝地發覺,她們的生活、背景、風格各不相同,各各有異,卻有一種潛在的共通意識,即非女性意識。
錢秀華,開合著內心世界,以極色來表演活潑的情緒,展開絢麗視界中的風景,或者撩開女性器官的象征意圖。她的名為《時間積木》的系列作品,體現了中性的價值觀念,關注人性的內在動靜。
趙芳,傾情于麗江,把那里的老街風情畫得斑駁濃郁,恰如一種纏綿心情,一種文化的繾綣,這種氣韻與年齡成熟和時間侵淫有關,與性別意識無關。
簡策,早年隨父母移民德國,像一具自由靈異的影子投射在現實平面上。她的《偽裝》、《海嘯》、《在黑影里》等作品,富于思辨色彩,格調冷硬,氣氛有些局促。這位擺弄大腦的藝術工程師,以虛為實,弄實為理,隨心所欲,卻未必暴露女性氣息。
上述三位女畫家在作品中的性別含糊或消失,折射著當代藝術生活的復雜性和深刻性,她們穿插其中的意念,不是女性,而是人性。
從作品判斷畫家的區別很容易,這與畫家自我識別意識的彰顯有關;從作品搜尋畫家的共通之處很困難,因為畫家的個性中隱藏著不同的秘密。生命、自由、藝術和愛,生活、科學、人文、信仰,這些繪畫的基礎內涵在當代女性畫家之間存在著差異,形成她們之間的區別,也構成她們在畫界的共性素質。
當人們敘述現代主義時,會強調它的反傳統、反理性、反道德,當人們敘述后現代主義時,也強調它的反傳統、反理性、反道德,簡直不可思議,這樣的話現代與后現代還有什么區別?后現代主義藝術的實質,應該是非傳統、非理性、非道德,這才是對現代主義的超越,也是對傳統、理性、道德的超越性表達。女性意識從女性畫家身上的剝離,猶如技術從繪畫藝術完整性中的剝離,一切藝術剝離物,都在與藝術本身發生區別,具有別類、另類的意思。非女性意識,是對性別的超越,非性別意識,是對女性的超越,這不僅是身份平等,更是藝術平等的愿望與訴求。女性畫家的非性別傾向,已經或將會得到更多女性畫家的認同,增添她們繪畫藝術的原生分量和質量。
不論是畫家本身還是觀賞者、評論者,與其專事敏感于作品里的性別,不如直接敏感于作品內的藝術。舞者和賞舞者,應該敏感于舞蹈的身體、動作和心靈,而不會太介意服裝的質地款式。面對藝術的生命,特別要關注的是人性,而不是女性。
2009年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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